也绿

少年不惧岁月长

【向煦台,不是你想上就能上的】第二季不负责任猜想

(不明原因本文发出去就消失了,重新发一次,转给首页的宝宝)

写在前面:执明不科学,子煜不科学,太傅不科学,慕容离,遖宿不科学,这些二比设定都不是我现在能接受的,也是我将来要怼的,本篇保留所有槽点,只是为了发糖(??)
文是刚出剧情简介的时候构思的,人设画风不对贼巴尴尬(。
私设子煜姓王,别问我为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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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煜死的时候,刚好十八岁。
少年一身白纱衣,像一团乱雪,从向煦台上坠落。



天权的冬,是最冷的冬。

雪下了一夜,掩盖了他离开的痕迹。
向煦台仍灯火荧荧,烧着最暖的炭火。
执明的心冷得像天权的冬。
莫澜怕他想不开,带来了几坛好酒。
王上,一醉解千愁。
酒是尽兴时喝的,你回去吧,酒也带回去,莫糟蹋了。
灯火下的执明,脸色白白的,浅色的眼眸里映着红烛。
红烛在他眼中滴落一滴蜡泪。
莫澜回头要剪,却见红烛仍是挺拔的。


后山的羽琼花,被执明整株移走一大片后,剩下的得了更充沛的条件,长势更凶了。
野生的白花,大朵大朵肆意地开着,高低错落,长出了原本张扬狂野的模样,有风吹过,如海浪般汹涌澎湃地卷着。
执明站在花丛里,没来由地有些害怕。
白色的海浪越卷越凶,一浪高过一浪,似要将他生生吞没,他心里猛地颤了一下,脚下一滑,险些跌倒。
他逃也似的回头,想要离开这片花田。
身后也是无边无际的白,铺天盖地而来。

一片混乱中,有人拉住了他的手。
他视野里一片恍惚,看不清那人的样貌,只觉他的手凉凉的,被清凉的触感强行拉回了一点抽离的思绪。
他浑浑噩噩地跟着走了。

不知走了多久,满世界的的白渐渐消失了,冰凉的手停了下来,拍了拍执明的肩,执明被凉得瑟缩了一下,缓缓睁开眼。
一个撑着伞的少年正不慌不忙地瞧着他。
少年一身白袍,罩着奶白色的珍珠纱,像笼着一身朦胧的月华,眉眼弯弯,嘴角划出一个优雅的弧度,他开口道:“你没事罢?”


不出几日,天权国传出新闻,王宫里刚走了个妖颜惑国的慕容离,又来了个貌美如花的王子煜,一时间朝野议论纷纷。

执明长到这么大没少听底下人非议自己,他一向置若罔闻,只在一年前,慕容离初来时,因听闻有人诽谤他,在朝堂上发了一次火,被慕容离知道后,便没什么下文了。

子煜安安稳稳地住进了向煦台旁的崇园,一座精巧别致的小庭院。
白天,子煜在院子里泡茶,他的手极好看,泡茶时手指灵动轻盈,指尖翻飞如跳动的蝴蝶,执明看得眼花缭乱。
夜里,子煜在屋中下棋,他蹙眉沉思,好一会才落下一子,又抬起头抱歉地笑笑,执明撑着脑袋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示意无事。
宫人私下议论,这个王大人比原先的慕容大人好相与多了。
慕容大人面冷心冷,视王上的殷勤如过眼云烟。
王大人浅笑嫣然,待下人也如同平辈。
慕容大人来去无踪,想要走,王上一次也留不住,最后的分别竟毫不留恋。
王大人娴静乖巧,终日只是在崇园里呆着,陪王上说话解闷儿。
美中不足的就是,王大人身体不太好,他的手永远是冰凉的,每天各种补药从崇园端进端出,也没见王大人的身体有丝毫好转。
慕容大人虽然看上去气若游丝一碰就碎,倒是一点也不娇气,去年冬天刚来时,王上还时常以要慕容大人给他暖手为由赖在向煦台不走。

王上身边的人变了。
王上也变了。
变得不常笑了。
往常像个孩子似的逗慕容大人开心,如今倒反了过来,竟是王大人拖着病体拉着王上去看花赏月吃酒,王上每每没什么兴致,却也都跟着去了。

子煜在看花,红梅花,火似的花苞从雪堆里烧出了眉头。
他看看花,又看看执明,轻声道:“王上不开心,今日太傅又说您了?”
执明倚在石桌上,盯着梅花出神,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吗?哦,是啊,又说了。”
子煜笑笑:“王上何苦烦恼,这偌大的天下就在这里,不多不少,年年如此,过了几百年,几千年,也还是这片江山,可人的命只有这短短数十载,岂能为了死物连累了活人?”
他伸出雪白的手摘下了一朵梅花,不知为何,梅花离开枝头的一刹那,执明的心跟着抽了一下。
子煜把花别在了执明发间,道:“王上不开心,我陪王上去走走?”
执明百无聊赖:“你身体好些了?那走走吧,你想去哪?”
子煜胡乱看了看,最终把目光落在了西首的高楼上。
冷月从檐角上探了出来,月辉给高楼渡了一层柔和的轮廓,透出种迷蒙孤峭的诱惑。
向煦台。
子煜道:“王上,那楼高得很,能看见昱照山全貌吧,我陪王上去赏……”
他话音未落,执明想也没想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没曾想这一拍没什么力度,只见动作没有声音。
他喘着粗气干瞪着子煜,却一时失语,僵在当场。
没想到自己一句话说错,竟把脾性这样好的人惹恼,子煜不知何罪,不知所措地慌乱了片刻,最终定了定神,迎上了执明的目光。
少年面朝西方,眼中映着月光下的高楼。
执明挪开了视线。
“本王乏了,回去了,明日再陪你。”他拽下鬓角的红梅,拿在手里看了一眼,嘴角微不可查地抽了抽,张开手,红梅花从他指缝坠落,轻轻地飘入尘土。
执明转身离去。
子煜的目光从他凌乱的步子中移开,看向了远处的向煦台。


次日,两人心照不宣地绝口不提昨夜的不欢而散,子煜找来了几卷异闻录,讲着光怪陆离的故事,执明听得十分认真,讲到千年狐妖幻化成美少年魅惑帝王时,子煜抬起头观察着执明的脸色。
执明的脸上毫无波澜,见他停下,疑惑道:“怎么不讲了?那狐妖夤夜潜入君王寝宫做什么了?”
子煜莞尔:“没做什么,狐妖发现自己爱上了君王,趴在梁上看了一晚上。”
执明愣了一下,旋即不满道:“这是什么烂俗的剧情,也没个伏笔,我以为它要上了那傻君王呢。”
子煜哈哈大笑,道:“王上您的想法还真是别有新意。”
执明摆手道:“这种街头卖的话本不好看,情节莫名其妙,改日本王捡些好的给你……之前莫澜拿了本传奇给本王看,就颇有趣,可惜是残本。”
子煜道:“是什么故事?”
执明想了想:“叫做刺客列传,虽说通篇下来也没几个刺客,还没有结局,但当真有趣。”
子煜笑道:“没有结局的故事,王上还看得这么有滋有味。”
执明拿过他手中的异闻录,掂量了两下道:“没有结局,故事便还有得转,若是真的结了局,万事盖棺定论……”
他苦笑了一下:“那故事里的人,若最终遂不了心愿,岂不是可怜死了?”
他把几卷异闻录放回桌上道:“本王有些事要处理,太傅念叨半月了,本王惦记着你的身体,一直没见他,你先歇着吧,本王明日再来瞧你。”
子煜道:“那王上记得找那好看的传奇给我。”

执明应了,走出崇园,在王宫里胡乱溜达。
他骗了子煜,翁彤上一次入宫,他也不记得是何时了,自然也忘记了有没有什么要紧的政事,只是没来由地心情有些低落,不忍扰了子煜的兴致,便推脱离开。
好巧不巧,刚溜达回自己的寝宫里,执明真的看到翁彤一个人在园中踱来踱去。
他扭头就走,却被太傅一嗓子喊住:“王上您再走一步老臣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执明:“……”这老头子学什么不好学这句台词,却也只得拐了回去,道:“太傅是学了那土行孙日行万里的遁地术吗?本王刚说起你,话音刚落你就出现了。”
翁彤不理会他的调侃,胖老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张口就带着沙哑的哭腔:“王上!老臣进宫等王上,这已是第十日了!再见不到王上,老臣真的可以携家带口跳昱照山了!”
执明见不得人哭,烦躁地拉起翁彤,道:“本王长这么大就没理过政,有什么事,你们商量着来便是了,请示我岂不误事。”
翁彤道:“王上!此事非同小可!臣等做不来主!还要王上定夺!王上可知遖宿国一月前的变故?”
执明道:“本王当然不知,怎么了?”
翁彤道:“一月前,遖宿国发生了宫廷政变,毓埥的胞弟弑兄篡位了!”
执明愣了一下,脑袋里蓦地乱乱的,似是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却徒劳地想不起来,只得道:“该,让他总想着杀这个打那个,这下遭了报应,可这和本王有关系?”
翁彤道:“线人来报,这毓埥的胞弟原本是个不学无术之辈,却是不知为何突然发动了宫变,现如今遖宿朝廷里没人服他,新旧两派势力打的火热,据可靠消息称,遖宿军队内部也有了分裂,此时,正是打击遖宿的绝佳时机啊!”
执明沉默半晌,才搞明白这些事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他拍了拍翁彤的肩:“别人家的事少管,管了又没饭吃。”
翁彤急道:“王上!去年遖宿败四国联军,占领了天玑国,兵临天枢城下,打的天璇不敢还手,可见其国力之强啊!若不趁其内部瓦解之时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只怕未来,我天权也会被其野心所吞并啊!”
执明心里忽低燃起无名火,气道:“那些遖宿人,是会飞吗?上得了昱照山?太傅,本王真的不想争这天下,别人想争,让他们争去,我们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大家相安无事,多好。你若一定要打,你就也学那遖宿新王,搞个政变,把本王杀了,金印就在向……向煦台,你自己去取,金印到手,随你怎么行事,行了吧?”
他原本是说气话,话一出口,自己也觉得不妥,气势一下就弱了,有些赧地瞧着翁彤的表情。
只见翁彤脸色唰地白了,如遭了雷劈般定住了,颤巍巍地举着手,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执明心下不忍,刚要安慰两句,太傅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老臣本以为,拼着这把老骨头,能看到有朝一日王上君临天下!如今看来,当真可笑……罢了!王上,老臣世代受天权王恩德,弑君之事,便是刨了我祖坟我也不能做!……王上不必烦恼,老臣不会再进宫来惹您不悦了!”
说罢,他一撩袍子跪了下来,朝执明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晃悠悠地没稳住,执明伸手要扶,他拍开了执明的手,艰难地行了最后一礼,又艰难地直起身来转身离去。
执明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北风卷起了他的袍袖,从四面八方侵入,刺骨地冷,他站在风里,只觉天地间只剩下自己一人,孤独极了。


太傅死了。
无疾而终。
执明躺在床上听闻了这个消息。
那日太傅走后,他一个人在原地站了许久,半夜回房后便着了风寒,浑浑噩噩在床上躺了四五日,刚有些好转,便听到了噩耗。
执明仰面躺着,望着镶金缀翠的窗帷,呆滞了半晌,哑着嗓子道:“是本王错了吗?”
子煜在一旁搅着汤药,听见声音凑过来道:“王上有什么吩咐?”
执明没说话,一动不动盯着窗帷,眼睛眨也不眨,就这么硬睁着,最终酸涩得不行了,一行清泪从眼角滑落。
忽然一双冰凉的手覆上了他的眼睛,子煜的声音低低地吹在他耳膜上。
“王上累了,睡一觉吧,别想了。”
他的手好似有魔力,执明觉得自己瞬间被疲惫侵没,没能再次睁开眼睛,一觉睡了过去。

执明又病了几日,醒来时是一个黄昏,寝殿里昏昏暗暗的,一片寂静,子煜不在身旁,执明张口想喊人,却哑哑的说不出话,只得翻身下床,随手摸了件袍子披上。
他环视寝殿,诺大的房间除了自己再无一人,他急忙推门而出。
一阵狂风卷雪扑面而来,他迎着风雪睁开眼,庭院里的宫人见他出来了慌忙上前好一阵看,见他确实好些了,方才道:“王大人吩咐说让王上好生休息我们不得进去打扰……”
执明恍若未闻,道:“太傅下葬了吗?本王去看看他。”
宫人大惊,齐齐跪下,大呼王上大病初愈,不可乱跑。
执明望天,灰白的天,降下惨白的雪,他忽然不知何故回过头去,背后是空空的寝殿,长风吹入,卷起了殿中黑色的帷幔。
当真要变天了吗?


早春渐渐地在雪被下抽出了明黄色的小花,执明病好后,认真地上了几次朝,太傅生前司掌着天权的半块虎符,有先王遗诏许给他的特权,除非天权王金印亲临,可自行调动天权外围三分之一的兵马,现如今半块虎符的归属是个问题。
执明冷着一张脸漠然地扫视堂下众臣,有太傅前车之鉴,众臣有话不敢言,朝堂一片死寂。
他没废话,也没询问众臣,直接下旨,将半块虎符交给了太傅生前最倚重的学生,并将他钱粮司的职务交给了朝中另一位老臣,太傅生前所兼数职他都一一记了下来,分给了各部首要的大臣,整个过程一丝不苟,竟无遗漏。

夜里,执明躺在崇园的摇椅上望着夜空,子煜一个人执着黑白字,小心翼翼地码着一盘棋,执明懒懒地瞧着他,在天权王宫里养了一个冬天,子煜的身体大有好转,脸上有了血色,人也精神了不少,他感受到了执明的注视,并未理会,又自顾自下了好一会棋,这才抬起头,对上执明的目光。
执明的眼神澄澈真挚,像埋在地下千万年的琥珀,一朝见了太阳便始终闪着暗红色的辉光。
子煜起身,朝执明拜倒,颔首道:“多谢王上怜爱,将我接进宫来,又照顾了我这么长时间,如今我身体已大好,明日我便收拾一下,回我后山的小院了。”
执明一愣,道:“走什么?本王这么大一个王宫还养不了一个你吗?”
子煜一笑,叹了口气道:“王上,您是天权的王,有些事您不在意,可别人却是在意的,我在宫中呆了这么久,缠着王上,朝野早就非议纷纷了吧。”
执明没说话。
子煜观察着他的脸色,道:“王上,我同您说过我的来历,您还记得吗?”
执明眨了眨眼,磕巴道:“记,记得啊,你不是……嘛,本王记得,记得。”
子煜一笑:“就知道王上忘记了,我虽不是什么世家出身,可父母在我幼时便供我读书,盼望的无非有朝一日能有所作为,我自己不争气,身体差,可也没到要靠着君王的荫蔽度日,王上,我这便回去,今年春试,争取考一个功名,再来为王上效力。”
执明无语道:“本王没让你做事,是看你身子差,你现在好了,本王给你个差事就是了,又何必费尽考入仕途,你莫要违逆,再推脱便是不给本王面子,就这么定了,你想做什么?”

次日,王子煜以侍中身份正式呆在了天权王宫,帮执明整理奏章边报,整好了执明也不常看,只是整齐地摆着。

南方的局势渐渐稳定了起来,遖宿新王不知是得了谁的辅佐,竟稳住了朝中的局势,一时如日中天,天璇得了空隙也开始休养生息,据说陵光身边添了两名神秘的谋士,天璇的颓势在一点点好转。

这一切都与昱照山这头的执明没什么关系,天权有井然有序的政务运作体系,自慕容离走后,极少有奏报呈进宫来,老太傅的离世,给朝堂中蒙上了一层阴翳,少之又少的奏报递进宫去,执明都交给了王子煜去看,顺便替自己批阅了。

子煜逐渐彻底取代了往日的慕容离,成了代执明行政之人,时日渐久,迎来送往的消息看得多了,他也走进了天权的权力中心。
只是
一处地方,他从未取得过进入的允许。


三月,春花流瓣飞扬,天权王宫遍铺的墨色琉璃瓦上映着斑斓的光影。执明在寝殿中翻箱倒柜,又唤来宫人,说有本传奇,叫做刺客列传,不知放在哪里了,几十个宫人挤在执明寝宫中翻找了半日,仍是连个影子也没。
执明有些失落,坐在榻上叠了几张纸给自己扇着风,嘴里不停,吩咐宫人继续找,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忽然一名宫人小跑而来,扑通一声跪倒,道:“王,王……出事了!”
执明瞥了他一眼:“王上好着呢。”
宫人大口地喘着:“王!王大人!出事了!”
执明忙道:“他怎么了?病又复发了?”
宫人道:“不,不是!王大人好像中毒了!”
执明腾地站了起来,迈开步子朝外走,边走边怒道:“中什么毒!你说清楚!”
宫人道:“小人也不知啊!向煦台,小人们不能上啊!”
执明刚迈出门一步,脚下一滞,转头问道:“你说他在什么地方?”
宫人道:“向,向煦台……王上!”
执明腿脚一软,险些摔倒,他一手狠狠地抠着门,竟在门框上抠出两个指甲印,另一手攥成拳头,宫人吓得慌忙扶住了他,却发现他站的很稳,只是身体不自主地发抖。
执明低着头,眼前的地面上一朵小白花打着卷儿扑腾着,挣扎了几下,又被反方向来的风吹远了。
执明缓缓把另一只脚拖了出来,朝西首向煦台的方向走去。

向煦台只有无边无际的白。
满园的羽琼花开的繁茂,花瓣如打磨过的薄玉,拥在一起,团成一簇,连成花海,执明瞥了一眼,许久未见的温润的白顷刻间沁入眼底,他眼睛涩了一下,旋即转过了视线,抬头看向了向煦台的顶端。
宫人已早早唤来了医丞,却因执明有过严令,向煦台留两人每日打扫,其余人等一概不得入内,医丞只得候在门口,见执明来了赶忙上前请示。
执明道了声不必,一个人走上了向煦台。

子煜倒在地上,一身白衣灼目,珍珠纱铺就成一朵盛开的羽琼花,他的手紧紧按在胸口,不停地抽搐,嘴角淌出紫黑色的血,平时里娴静恬淡的面孔被痛苦狰狞成诡异的形状,见执明走来,他朝执明伸出一手,纤长的手指颤抖地不像话。
执明在离子煜一丈远的地方停下了,他漠然的目光中带着点惋惜,又混杂着化不开的悲伤,他移开目光,看向了南首慕容离曾用过的桌案。
桌案上,一只刻着玄武图腾的紫金盒子被人打开了,盒子边歪着的,正是当年天权王立国时所造的纯金大印。
执明转过头看着子煜,他开口了,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冷:“为什么?”
他走近两步:“本王是不是说过,天权王宫凭你随意出入,唯独不能上这向煦台?”
子煜蓦地恍然大悟,收回了求助的手,冷笑一下,咳出一口血。
执明道:“本王承你在后山引我走出花田之恩,见你身体不好,便接你来王宫养病,你是有能之人,本王许你权力,地位,满足你所有的要求,你为何……”
他顿了顿,涩声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话刚出口,他顿住了,只觉自己被无边的悲伤和孤独瞬间淹没。
今时今日,此情此景。
春光化作了雪光,周遭渐渐冰冷。
白衣人胸前的血在他眼中缓缓的洇开,将一身白染成了血红。
他的脸也模糊了起来,如搅动的墨砚般凌乱的变幻,最终清晰成一张无悲无喜的绝世面容。
一个与自己诀别的人。
为什么才过去了短短几个月,我就把结局重新演了一遍?
为什么你们都有自己想要的,都要离开我,却又提前给过我希望与眷恋?
为什么无论如何开始,如何过程,都是这样的收尾?
为什么连走都不告诉我?

…………

阿离,我好想你。

回忆的闸门一旦打开,那些被关在暗无天日里的思绪便会肆意涌入五识,他将自己封闭了几个月,不去看,不去想,装作过去的一年只是一场梦,自己一直是这样的寂寞,装作那早已熟络的称呼不过是永远不会结束的故事,尚有挽回的空间,自己永远不是那心愿破碎的戏中人。
那片困住他的羽琼花林,只是冬日里的絮雪恰好落在了曾经的花海。
那卷莫澜送给他的残卷传奇,只是被锁在回忆里的往事。
那拙劣百出的少年,从来不曾是他信念的寄托,只是用来转移注意的方式。
如今,他努力忘掉的一切,又一次撕开心房上的伤口,泼了他满身鲜血淋漓。
他疼的想哭。

旧人褪去了鲜亮的色彩,从他眼前消逝,他又看到了子煜,白纱衣皱成一团,少年还在咳血。
执明满目悲伤,涩声道:“太傅也是你杀的吧?太傅是看着本王长大的,本王从小说过的浑话办过的蠢事太傅不知见了多少,统统都放在心上,太傅早被气死了。若不是太傅突然离世,本王也怀疑不到你,金印上的毒便是我命人涂的。”
他没等子煜回答,走到子煜身边,俯身问道:“你是什么人?潜入天权做什么?”
毒药很快遍布四肢百骸,子煜的气息弱了下去,他挣扎着压了压喉间的血沫,哑着嗓子道:“王上,你果然……不似他们所说,但是,只怕要……让你……失望了……我……就是……我……我就是……王……”
他咳得几乎说不下去,执明伸手一把将他拽了起来,少年很轻,纤弱的身子在他手中绵软地摇晃着,执明一字一顿地道:“你在学慕容离?”
子煜冷笑,道:“学?呵,我就是我,不……不是……任何人……执明,你这么傻,真的太好骗了……哈……”
他再也说不下去,况且有些话,也绝不能说与执明。他忽然很想念几月前的那场大雪,若没有那次偶遇,自己的身体根本熬不过这场严冬,然而这几月的续命,换来了这样的结局,究竟值也不值?
原本只是贪恋天权王宫的优渥条件,执明的和善却仿佛是一个信号,在他心里暗生了欲望的苗头,朝不保夕的脆弱已成过去,这王宫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除了那个傻君王,
他都想要。
那晚,月光下的向煦台如同用世间千万宝贝织就的美梦,释放出致命的吸引力,而当他提出登楼时执明的反应更加让他确定那座楼绝不平凡。
得知了慕容离与执明的往事后,他自信地认为自己必是能取代慕容离的向煦台新主人。
而后,执明随口编出的理由竟成了真的,他跟踪执明在寝宫中见到了翁彤,从二人的的对话中他得知那向煦台不仅封存着执明与慕容离的过去,是天权最不可侵犯之地,还存放着帝王金印,当下打定主意,悄悄潜人下毒谋害了翁彤——朝堂中唯一有能力制裁自己的人,再顺理成章的进入天权的核心机构,而执明毫无所知。
原本一切都如他设计一般发展,一场春风却彻底毁掉了他。
一夜春风吹过,向煦台的花开了。
他站在崇园,望着远处玉质雪砌般的花海,心念微动,想到日后这高楼迟早是自己的,再也按耐不住,偷偷潜入了向煦台。
那一刻,金印,羽琼花,都在他手中,向煦台,在他的脚下,十八年来的心惊胆战再也不会出现在梦中,他第一次有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感觉。
直到剧毒透过皮肤侵入他的身体,美梦仍没有结束,他享受着突如其来的心悸,像一句行走的干尸,露出狞邪的微笑。

执明松了手,子煜重重地落在地上,剧痛强硬地截断了他时隐时现的幻觉,眼前的世界成了血红色,他挣扎着爬起来,心肺火烧般地疼,疼痛和灼烧感蔓延至全身,仿佛整个人在炭火上炙烤,他意识恍惚,急切地想找到清凉的东西,一个模糊的念头指引着他,诱惑着他,他跌跌撞撞向外走去。
终于,他摔倒在栏杆上,低下头,嘴角的血胡乱地蹭在栏杆上,他毫不在意,努力睁着眼向下看,看到了满园的羽琼花,世界一片血红,唯有那片花田依旧如玉如雪,洁白晶莹。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翻过了栏杆,从高楼上坠落。
像一团乱雪,碎在了花田里。


执明将子煜埋在了后山的羽琼花林中。
春日的野花开得繁茂,清透的阳光洒上纯白色的花瓣,泛出柔和的光。
执明目光如灼,看着洋洋洒洒的花海,万千往事涌上心头。
在他出宫前,信兵传来八百里加急奏报,慕容离在原瑶光国故地重新立国,并发出国书昭告天下,自己便是两年前侥幸逃生的瑶光王子。
执明不动声色地将奏报收进怀中,继续出宫埋葬了子煜。
事毕,他才掏出怀中的书信和瑶光国书,缓缓翻开。
国书上是慕容离娟秀中透着苍劲的字体,最后一行,写着他真正的名字,
慕容黎。
霎时间一切都有了解释。
他在瑶光被灭国后神秘地出现,自冠以瑶光国姓却光明正大地瞒过了天下人。
他谙熟官制,懂得治理水患,批阅奏章井井有序,讲起军事头头是道……
他箫声中的凄楚,眼里化不去的哀伤,心底触不到的高墙,一个人时寂寞地好似随时都会消失,从浮玉山回来时苍白的脸色……
还有那把从不离身,藏在箫中的短剑……
他是亡国之人,是血海里走出来的人,背负着沉重的宿命,他来天权是图谋复国的……
可为什么他直到离开,都绝口不提复国之事?
他明知道,只要他说出口,自己便是负了天下也会帮他。
为什么?
“王上,你想做这天下共主吗?”
“本王做这小国的王就便已足够,不想做那大国的王。”
“王上,你可知道有句话,叫做混吃等死?”
“连你也嫌弃本王!”
原来……他很早就问过我。
他曾金印在手,却什么也没做,放弃了一年的努力,离开天权,难道只是因为……
这一切,我不喜欢?
原来,故事结局的选择权,一直都在我自己手上。

执明起身,回望了子煜的坟墓,它小小的,在花林中毫不起眼。

“谢谢你啊,感谢你让我从你身上,看清了他是什么样的人。”

“阿离,你说过,若是哪日本王想要这天下了,你便告诉本王,你想要什么。”

“现在本王不想知道了,本王只想要你。”



—完—



【太傅、子煜丧命,执明萌生角逐天下之心】成就达成 √


感谢看到这里的小伙伴,感谢你们忍了这么久还在忍【。
关于这篇文,首先再次吐血重申,所有的设定不合理,我不接受执明因为这样的理由去争天下,这不是我心中的执明。

其次说慕容离,这篇文说白了三个目的,反烂俗大三角,给执明一个说法,吹离。
吹离这方面,我只想说明一件事,能够稳稳地站在向煦台上,承载执明全部的信任,并且从未想过伤害执明一丝一毫的,只有慕容离。
他是身负仇恨的人,他曾手握天下最富国家的帝王金印,但他什么也没做,他曾拥有无上的宠爱和无价的许诺,但他没有选择利用,他有玩弄人心的手段,也有不会触碰的底线,我敬慕容离是条汉子。
知我罪我,其惟春秋。不管别人如何评说,在我这里,慕容离是个清白坦荡的人。
他是向煦台唯一的主人。

最后是子煜,我一开始猜错了,对子煜的定位也错了,此处声明这个子煜是我的私设,并不是刘彤即将扮演的角色。
他在文中的所有行为,单纯是为了和慕容离做对比,从而达到让执明从壳子里钻出来放下过去这个最终成就。
至于对比,慕容沏茶干脆利索,子煜花里胡哨。
慕容下棋一掷千金,子煜思来想去。
性格上他就输一筹,他缺少的不仅是慕容生于帝王家的气度,他连基本的自信都欠缺。
子煜人设就是这样,很简单,一个贪得无厌的俗人,向煦台于他来说,不仅有金印,还有征服和诱惑,他既不懂徐徐图之,也不懂报恩,最终葬送了自己。
同样是白,子煜是刺目的雪,慕容是温润的玉,这就是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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