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绿

少年不惧岁月长

【风雪夜归人】执离

接上一篇执离【冬至】


慕容离回到天权宫城,已是子时,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宫城里堆积了半人高的一层,逢冬至,宫人轮班休息,是以半夜无人清扫。

慕容离下了马车,看了看及腰深的积雪,抬眼望去,远方的夜空中,向煦台仍灯火荧荧,像是有人一把抓下了银河星斗,将它们悉数困在了楼台中。
“少主先回车上吧,我喊人来清扫。”庚辰见他愣在雪中,很想自己上手把人塞回去。
“不用了。”慕容离伸手虚虚地抓了把浮雪,张开手,雪粉被风一吹,在夜空里飘扬荡开。
他迈开脚,走进了雪中。
庚辰从马鞍上取下佩剑,正要拿来铲雪,慕容离头也不回地道:“你回去吧,与你兄长聚一聚。”

……

平时一盏茶的路程,慕容离走了半个时辰,快到向煦台的时候,几个倚在一处打瞌睡的宫人醒了一个,恍惚间看见远处雪光映照下,有一个清瘦的身影正步履维艰的走来,这一看不当紧,命都吓掉了半条,连滚带爬的站起来,踹醒了旁边没醒的,几个人一路小跑,扒开积雪,扑通一下跪在慕容离面前,慕容离一路艰难走来已是微喘,又被惊慌的几人卷了一脸雪,抬起半湿的袖子擦了擦脸,正要开口,一名宫人已哭了出来:“大人!小的该死!”一声未罢,剩下几人也哀嚎出声。
“起来,我不告诉王上。”慕容离绕过发着抖的宫人,从他们破开的小径中走了过去。
一个宫人正巧抬头,看到了他嘴角一闪即逝的微笑,瞬间傻在原地。


执明趴在桌案上睡的口水糊了满脸。
主案上摆了几壶浓茶,一小碗梅子。
慕容离没让人通传,也没来及换掉半湿的外袍便一路走来,看到了这幅景象。
他悄声遣退了宫人,慢慢地走到执明跟前。

执明从前睡觉很沉。

亲临阵前时,一夜,南宿夜袭王营,喊杀震天,众将士掀了床铺,愣是没人叫得醒天权王。

慕容离一杯水浇在执明脸上,执明伸舌头舔了舔,继续睡,慕容离看了一眼,没有说话,转身换上了执明的衣服,出得营帐,夺下卫兵手中的弓箭,一箭射落了营帐上方的王旗,命人熄了帐中烛火,拿着令箭指挥退敌去了。

次日执明醒来,发现自己的床塌了,正要发怒,只见目之所及是一片狼藉,桌案倒了,炉子歪在角落,炭火滚落一地,亲兵一个也没有,他忙爬起来,翻了半天,黑着脸大喊:“本王的衣服呢!”
待他裹着被子光着一只脚跑出营帐,发现自己的大营也是同样惨不忍睹,他拦下一个小跑过去的士兵,急急道:“这是怎么了!阿离呢!?”
士兵神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执明仿佛在他眼里看到了隐隐怒意,士兵道:“回王上,昨夜有南宿军袭营,慕容大人……大概在他帐里。”
说罢竟撇下执明走了。
执明来不及发火,裹着被子跑去了慕容离的营帐。
扒开卷帘,执明差点死过去。
慕容离靠在榻上,肩头缠着雪白的绷带。

从那次后,天权王养成了浅眠的习惯,即便是休战之后回到王城,也再不曾一觉睡到大天亮。

……

慕容离看着执明,他朝执明伸出手,那稳稳地握过上古神兵的手,此刻微微的颤抖着。

“啪——”灯花滴落,发出轻巧的声响。

慕容离下意识的想要缩手,却正撞上执明惊醒的目光。

似是青空中一缕松雾飘来,划过了心头最隐秘脆弱的所在。

执明愣住了,眼前人一身暗红披风,领口雪白的绒毛上挂着晶莹的雪水,发梢微湿,几缕被打湿的碎发贴在苍白的脸上,暖黄的烛火映入他水盈盈的双眸,他竟然在笑。

含泪的笑。

执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慢慢起身,握住慕容离没有抽回的手,今天慕容离的手是暖的,他却无暇多想,像个木桩似的愣在那。

慕容离已借着力靠进他怀中。

执明惊的差点晕过去,心跳的生疼,慕容离身上的雪化在了他的肩头,丝丝凉意透过衣衫,传来了一阵清凉又刺激的触感。

他僵硬的回抱住慕容离,曾经装作不经意时搂过这个人太多次,每次无不是把他吓了一跳,虽从未表现出来,执明却都能感觉到。

这一次,是他主动抱上来,执明却搂的非常艰难。

他记起六年前的雪夜,慕容离一身黑衣,来和自己辞行。

“王上,若是哪一日你想要这天下了,我便告诉你我想要什么。”

他留下了这句话,一年未归。

他终日独坐向煦台,看着满园凋零的羽琼花,自斟自饮到半夜。

直到某日,他收到南宿的战书。

不下半月,天权东南三大重镇已落入毓青手中。

南宿陈兵昱照山下时,他坐在向煦台,忽然听到了一阵泠泠的箫声,箫声中似隐金戈,藏烽烟。
他唤来宫人四处去寻,宫人却说并无旁人,也没有听到箫声。
他呆坐了一整天,半夜的时候忽然爬起来,说要召集百官议政。

天权王执明第一次主动召集大臣,竟然是在夜半三更。

天亮后,执明连发六道军令,集全国兵马,与南宿开战。

再次看到慕容离时,依旧是个雪夜,他一身霜雪,他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伸手想抱他,他却从他身边绕过,只接到他发梢滑落的雪水。

……

半月前,慕容离在摇光故地全歼南宿兵马,与军报一同传来的还有一封他的亲笔信,只有四个字:冬至,等我。

执明抱着慕容离,陷在沉重的回忆里,他永远无法忘记第一次亲上战场时那漫天似要将人生生吞没的烽烟和空气中令人窒息的浓重血腥,忘不了断粮数月大雪封山,他巡营时握着的一双双在自己手中凉掉的手,忘不了亲兵血肉模糊的挡在他身前……

但他从未见过,慕容离的燕支剑在毓青面前铮然出鞘的样子。
也从未见过,慕容离穿着自己的王服,手持令箭指挥千军万马的样子。
更不敢想象,如果那名混在乱军之中的南宿刺客侥幸得手……

……

忽然他被巨大的惊吓拉回了现实。

怀中的慕容离动了动,抬起头,轻轻地吻上了他的唇。

化雪无痕,惊梦无声。

慢慢的,真实的触感让执明彻底清醒了过来,慕容离并没有别的动作,一吻过后便退开了,含泪的双眸与执明对视。

“啪——”又是一声灯花落。

执明心头的理智也随着这一声轻响断裂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才是刚从风雪中归来的人,且被直接扔进了炭火里。

某种他未敢有过的念头像火苗一样悄悄地燃了起来。

慕容离还在望着自己。

他眼里的泪水并未流出,却烫的他不敢与之对视。

执明做了个他日后一想起来便要扇自己耳光的事……

他微微抖着手,摸出一张手帕……

蒙上了慕容离的眼睛。

好像是忽然有了莫大的勇气,他打横抱起慕容离,心脏狂跳。

这是他第二次这样抱慕容离,但他此刻已然紧张的忘乎所以。

是以他并没有注意到,慕容离的手,悄悄的搭在了自己的肩上。

……

执明没有走太远,向煦台宫帷交错,走了两步便是慕容离的卧房,执明轻轻把慕容离放在床上。

慕容离像是睡着了一般,安静的躺着,眼上蒙着手帕。

执明小心翼翼的拉住他披风的系带,轻轻的拽开,紧张地盯着慕容离的脸,浑浑噩噩地想,他要是有一点不愿意,自己就假装醉酒然后抱着他睡到天亮……

慕容离没有动静。

执明大着胆子勾上了他的腰带,解开。

慕容离没有动静。

执明伸手到他怀中,解开了他的外袍。

慕容离仍是没有动静。

几次三番之后,执明不敢动了。

慕容离身上只剩下一件里衣。

执明伸了几次手,都收了回来,第三次伸手,忽然慕容离动了,他抬起一只手抓住了执明摇摆不定的手,执明下意识挣脱,却被抓的紧紧的。

慕容离拉着执明的手,将他带向自己。

咫尺之间的时候,慕容离松手了。

执明的理智彻底崩塌,他扯掉了慕容离眼上的手帕,倾身吻了下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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